上次说到李桂姐要去找西门庆说，把夏花留下，不过她没有立刻去说，她知道西门庆刚说完这事儿，她巴巴的跑去翻案，惹西门庆讨厌，事情也不见得能说得下来。她暂时在这个家里住下，等着机会。这个时候咱们先说应伯爵。 前面说了，应伯爵给西门庆介绍了一笔贷款，两个商人李智和黄四要借钱去做政府采购，替政府采办香和蜡，前面已经回笼一部分资金，还了一千两银子。只不过他们现在还要下一步的业务，手里就是五百两，还想再借五百两，又找应伯爵给他们说。应伯爵琢磨了琢磨，问他们：“说下来给我多少好处？”您听了吗？应伯爵很有把握，他对把这个事情说下来信心满满，他太了解西门庆的心性了。 那二位说打算再给应伯爵五两银子，这也不少，应伯爵说不用你们出，我替你们想的这个办法，稍微一运动，我的好处也在里面了。他说：“明天晚上西门庆请我们喝酒看灯，你们送点好酒好菜来。现在李桂姐和吴银儿还在这儿，你们不用再找唱的妓女，只要找六个吹吹打打的就行，剩下的话我来说，让他再借给你们五百两银子，你们就认一个月给他三十两利息，就值当你们包了一个二奶，也就这个钱。到时候货采办来，你们在里面动动手脚，做点偷工减料的事情，香里面放点木头，蜡里面掺点柏油，到时候送过去，一说是西门大官人参与的买卖，谁敢说什么，又不是自己的买卖，稀里糊涂就蒙混过关了，钱全都出来了。” 您注意这个应伯爵，每天跟西门庆兄弟相称，其实压根也没把结拜的交情当回事。和别人合伙算计从西门庆这里找钱，而且还要利用西门庆的势力搞小动作，利用西门庆的一切为自己谋利，从来没想着要维护西门庆。这个结拜的把兄弟，跟桃园结义那哥仨这得差哪去了。正所谓“除了桃园三结义，哪个相交到白头。”那三位是有共同的奋斗目标，这几位就是一起吃吃喝喝，西门庆为找乐，那几位为了吃喝，捞好处。
其实这样的所谓结拜应该才是更普遍的现象，互相之间都没有什么真感情，就是酒肉朋友，酒桌上说得亲热，遇到事情看不到人了。其实这样还是好的，像应伯爵这样，时不时还要损朋友利己更是要命。不过事情都是相互的，西门庆又真的把这个交情当回事儿了吗？大部分人热闹一次之后他就扔脖子后面去了，比如白十爷。就算是应伯爵和谢希大，也无非就是觉得他们有意思，能够给自己找乐，不过如此，也没什么真的情意在里面，谁也别说谁了。 果然，转过天来，那二位把东西和人送来，应伯爵趁着西门庆喝完了酒，正在高兴，接着由头把话说了。他知道西门庆这个人是跟着感觉走的人，只要是把他哄高兴了，再跟他说事，只要不是要他老婆孩子，别的事情没有个不成的。 这个时候还有一个小插曲，西门庆和应伯爵喝酒，这时候他又想起谢希大，现在他就觉得这俩人还有意思，让人去叫去了。贲四拉来一架屏风，说是白皇亲家里的。现在可能是这位皇亲手头不太富裕，想要出售，皇亲就是个称呼，没人给开工资。所以一时钱上为难，也得自己想办法。这架屏风他们想要卖三十两，问西门庆要不要。 西门庆让人拉来一看，是三尺高五尺宽的螺钿描金大理石屏凤，三尺大约一米，也就是一米高，将近两米宽的屏风，摆在桌子上的。螺钿就是用水里的贝壳镶嵌在屏风上，再加上描金工艺，是挺好看的。 西门庆征求那应伯爵的意见，应伯爵举双手赞成：“哥，你仔细瞧，恰好似蹲着个镇宅狮子一般。两架铜锣铜鼓，都是彩画金妆，雕刻云头，十分齐整。”一个劲儿撺掇：“哥，该当下他的。休说两架铜鼓，只一架屏凤，五十两银子还没处寻去。” 说的西门庆很高兴，就留下了。还是那句话，应伯爵很懂西门庆的心思，这会儿西门庆正在人生的巅峰，志得意满之际。这会儿他希望经常弄一些个值钱的东西，彰显他的地位，所以他内心是希望拿下这个物件的，物件也确实不错。再一个，那边是皇亲，落魄地就要当东西。这边当初无非是一个药铺掌柜的，却有实力把皇亲家的东西收过来，很能显示他的地位，这个东西能够带来额外的心理上的满足感，所以支持西门庆的收购行动其实是对症下药。
应伯爵做的每一步都是摸准了西门庆的心思，李桂姐也是。该说她的事情了。正月十五，业务比较忙。家里头，其实就是工作单位派轿子来接。李桂姐暂是要告别，临走时她跟西门庆说了夏花的事情：“我还有一件事对爹说：俺姑娘房里那孩子，休要领出去罢。俺姑娘昨日晚夕又打了他几下。说起来还小哩，也不知道甚么，吃我说了他几句，从今改了，他说再不敢了。不争打发他出去，大节间，俺姑娘房中没个人使，他心里不急么？自古木杓火杖儿短，强如手拨剌，爹好歹看我分上，留下这丫头罢。” 西门庆一听，既然是你说了，那就留下她吧。很容易就把事情说下来了。其实西门庆压根儿也没把这个事情当回事，东西丢了他也没当个大事。案子破了，东西找回来，他也就那样，随口给出处理意见，所以一旦有人劝他改主意，他也就随着改了。从根本上说，他对这个事情就没有个坚定的主张，因为就没拿这事儿当事儿，无可无不可。 从这回书看，无论是应伯爵还是李桂姐，他们能够成功，主要是做到了两条：一是摸准了西门庆心性，他没有太多的准主意，东风吹倒向西边，西风吹倒向东边，只要把他哄高兴了，你求他的事情就能成功；二是他们了解他们说的事情在西门庆那里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，五百两银子对现在的西门庆来说，不值得他费心；一个丫鬟，一个小金镯子，也犯不上兴师动众。就是因为他对这样的事情看不上眼，所以才没有一定之规，才会随口答应。这二位其实也都是聪明人，摸准了情况，实际上是有的放矢。所以各位，没有谁会随随便便成功，之前都有很多功课要做。 李桂姐回家，吴月娘带领一众女眷应自己嫂子之邀，正月十六走百病，到她们家去做客，正月十六的晚上，这个家里还是不消停，下回再说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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